黄金枷锁劈杀人
主角:曹七巧(被制造出来的疯女人)
Info
女主不讨喜,而且相当讨嫌。
她出身不高,是麻油铺店老板的女儿,偏偏“阶级跃升”嫁进了姜家,然而是嫁给有病的二少爷:瘫在床上不能动的二少爷。她的父母实际上是把她卖了,虽是做了正头太太,嫁的时候拿的钱少些。但正房妻子可以分到更多家产,还可以支配家私,丈夫无用,正好用他的钱。
小说写到她的哥哥嫂子来姜家打秋风,带进来的是一些菜肴——都是姑奶奶在娘家爱吃的小菜“略表穷心”,食盒装得满满拿走了许多金银财宝奢侈品(这里铺陈的词藻,让人觉得这个嫁进了豪门的女儿给娘家甥男甥女侄儿侄女的“赏赐”,不亚于《红楼梦》里元春赏赐贾家),不丫鬟们议论着止一次,可见她是不停地贴补娘家的。
她受着家里其他人的鄙夷,只是要钱。逐渐变成一只被黄金枷住的困兽。
要是女主是一个槁木死灰、逆来顺受的女性,那也好了。但她生命力极其旺盛,要说、要骂、要手口不能停地动——如果一直在麻油铺子里,她该是一个利索麻利的老板娘。嫁给同阶级的人也好啊!她可以劳动,可以爱,可以尽情释放她旺盛的活力和爱欲。然而不能。书里写的:
她要是嫁给自己同阶级的任何一人,生了儿子,未必获得不了一点真心。
张爱玲真是残酷。这么加了重重限定的一点零碎的爱,曹七巧终究没有获得。
她只能压抑住欲望,在后宅中一直忍着,忍了十几年,直到分家拿到她的那一份财产——当然还要靠给残疾的丈夫生下一儿一女(主要靠儿子)。
她是泼辣的。不成体统。在分财产的时候大闹,为了多获得一些,因为卖掉的是那么多。然而还是孤儿寡母地受了欺负。
她扭曲了的欲望先是寄托(然而最终没有成)在风流浪荡的小叔身上,在小叔上门骗钱不成后,又发泄在对儿女病态的掌控欲中。她对儿子甚至都有病态的性欲,要撩拨这么一个“完全属于她的男人”,给儿子女儿抽鸦片,好教他们都留在自己身边,把自己儿子和儿媳妇的隐私拿出来在麻将桌上讲。又破坏了自己女儿的婚事。她在阴暗的礼教里变得刻薄怨恨疯狂,所以自己也成了最毒的那一部分。
畸形的母子关系
Note
儿子长白,是完全属于她的男人,可以将潜在的性欲发泄在他身上。正因为有变态的掌控欲,所以对儿媳妇满怀嫉妒和恨意。他们的行为远超过正常母子的边界:“一只脚搁在肩膀上”“轻轻踢着他的脖子”。而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用“不孝”来约束他来“服侍”自己,近乎“打情骂俏”的互动,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长白道:“现放着烧烟的,偏要支使我!我手上有蜜是怎么着?”说着,伸了个懒腰,慢腾腾移身坐到烟灯前的小凳上,卷起了袖子。七巧笑道:“我把你这不孝的奴才!支使你,是抬举你!”她眯缝着眼望着他。这些年来她的生命里只有这一个男人。只有他,她不怕他想她的钱——横竖钱都是他的。可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他这一个人还抵不了半个……现在,就连这半个人她也保留不住——他娶了亲。 他是个瘦小白皙的年青人,背有点驼,戴着金丝眼镜,有着工细的五官,时常茫然地微笑着,张着嘴,嘴里闪闪发着光的不知道是太多的唾沫水还是他的金牙。他敞着衣领,露出里面的珠羔里子和白小褂。七巧把一只脚搁在他肩膀上,不住的轻轻踢着他的脖子,低声道:“我把你这不孝的奴才!打几时起变得这么不孝了?”长安在旁笑道:“娶了媳妇忘了娘吗!”七巧道:“少胡说!我们白哥儿倒不是那们样的人!我也养不出那们样的儿子!”长白只是笑。七巧斜着眼看定了他,笑道:“你若还是我从前的白哥儿,你今儿替我烧一夜的烟!”长白笑道:“那可难不倒我!”七巧道:“盹着了,看我捶你!”
而这是将儿媳妇芝寿逼到绝境:
Cite
窗外还是那使人汗毛凛凛的反常的明月——漆黑的天上一个灼灼的小而白的太阳。屋里看得分明那玫瑰紫绣花椅披桌布,大红平金五凤齐飞的围屏,水红软缎对联,绣着盘花篆字。梳妆台上红绿丝网络着银粉缸,银漱盂,银花瓶,里面满满盛着喜果。帐檐上垂下五彩攒金绕绒花球,花盆,如意,粽子,下面滴溜溜坠着指头大的琉璃珠和尺来长的桃红穗子。偌大一间房里充塞着箱笼,被褥,铺陈,不见得她就找不出一条汗巾子来上吊。她又倒到床上去。月光里,她的脚没有一点血色——青,绿,紫,冷去的尸身的颜色。 她想死,她想死。她怕这月亮光,又不敢开灯。
明天她婆婆说:“白哥儿给我多烧了两口烟,害得我们少奶奶一宿没睡觉,半夜三更点着灯等他回来——少不了他吗!”芝寿的眼泪顺着枕头不停的流。她不用手帕去擦眼睛,擦肿了,她婆婆又该说了:“白哥儿一晚上没回房去睡,少奶奶就把眼睛哭得桃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