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简介
1453年是欧洲历史的重要转折年,穆罕默德二世征服了拜占庭,而这场战事旷日持久、影响远大,是穆斯林世界与基督教世界的一次交锋。文中所描述的战争场景扣人心悬使人如临其境,火药运用、巨型大炮的铸成、地道战、攻城战和海战等, 在这个时期,各国为争夺地中海爆发了激烈战争。居住在地中海周围的各族群——土耳其人、希腊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北非人和法兰西人——认为自己是在为争夺世界中心而战。==但与真正的大洋相比,地中海其实是很小的。各民族之间的地理距离只有投石之遥,于是大海成了一个封闭的竞技场,大规模的厮杀就在这里上演。 在这个年代,火药武器开始彻底地改变战争的面貌。大海是史诗般攻城战、血腥海战、海盗行径、人口劫掠、“十字军”东征和伊斯兰“圣战”的场所,也是利润丰厚的贸易和思想交流的途径。==
摘自《三体》刘慈欣
君士坦丁堡陷落的历史意义许久之后才显现出来,事情发生时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罗马帝国终于完全消失了。拜占庭是古罗马拖在身后的长达千年的车辙,虽也有过辉煌,但还是终于像烈日下的水渍一样蒸发了。当年,古罗马人在宏伟华丽的浴宫中吹着口哨,认为帝国就像身下的浴池一样,建在整块花岗岩上,将永世延续。现在人们知道,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切都有个尽头。
拜占庭不仅是罗马帝国最后的继承者,还是史上第一个基督教国家。从建城开始,这座帝都就被设想为天堂的复制品、基督胜利的体现,它的皇帝则被认为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表。随处可见基督教信仰的迹象:教堂的高高穹顶、教堂钟声和木锣声、修道院、数量众多的僧侣和修女、大街和城墙上没有尽头的圣像游行。虔诚的市民和他们的皇帝始终生活在持续的祈祷声和基督教仪式中。斋戒、瞻礼日和整晚的守夜构成了生活的日历、时序和基础。 这座城市储存着从圣地收集来的基督教的众多圣物,令西方基督徒非常眼馋。施洗者约翰的头骨、耶稣临终前戴过的荆棘王冠、十字架上的钉子、圣墓上的石块、诸位使徒的遗留物和上千种其他的神奇物品被盛放在黄金打造的圣物匣内,匣子上镶嵌了珠宝。东正教通过马赛克和圣像的鲜艳色彩、点有油灯的昏暗教堂内不断跪拜起伏的礼拜仪式的神秘之美、焚香以及复杂的仪式(正是这仪式使教会和皇帝都沉浸在一种迷宫般的美丽气氛中,用天堂的比喻陶醉人的感官)对群众的情感施加了极其强大的影响。
拱顶装饰着面积达4英亩的黄金马赛克,如此之金碧辉煌,按照示默者保罗的说法,“金光流水般倾泻而下,让人们眼花缭乱,几乎无法直视”,同时大量的彩色大理石让观者陶醉。它们看上去如同“撒满星辰……像牛奶被泼洒在闪耀的黑色平面上……或者像大海或祖母绿,抑或碧草中的矢车菊,间或有几点雪白”。10世纪,从基辅前来寻求真理的俄罗斯人目睹了圣索菲亚大教堂内礼拜仪式的壮美,最终导致俄罗斯皈依了东正教。俄罗斯访客们如此记述道:“我们不知道,自己是在天堂还是人间。因为人间不可能有如此的辉煌和美丽,我们不知道如何描述。我们只知道,在那里,上帝就居住在凡人中间。”东正教无比精细的繁华壮美与伊斯兰教的简单质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伊斯兰教提供的是沙漠地带的抽象的朴素,一种在任何看得见太阳的地方都可以进行的膜拜,以及与神的直接交流;东正教则富有形象、色彩和音乐,以及将灵魂引向天堂的神秘力量的令人陶醉的隐喻。两种宗教同样执着地要让全世界皈依他们的信仰。
市民们喜欢给他们的狗取名叫“罗马教皇”。市民们组成了一个动荡不安的无产阶级:赤贫、迷信,容易受人煽动去制造哗变和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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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里到处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商旅,其中最强大的是威尼斯人,他们有自己的市政官来管理自己的全部事务,完全独立于皇帝及其大臣。土耳其人也设立了一名官员来监管他们的贸易,和威尼斯人的市政官一样,也是独立于皇帝司法权的。他们甚至拥有这样的特权:如果他们的一名奴隶逃走,躲在城内,他们可以要求皇帝将逃奴交出,皇帝必须服从。皇帝在很大程度上屈从于土耳其苏丹,因为我听说,他每年要向苏丹缴纳1万杜卡特的贡金。
4 割断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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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时起,无论白天黑夜,没有一艘船只能够不受检查地通过海峡。奥斯曼史学家萨阿德丁记载道:“就这样,帕迪沙阿(他是世界的避难所)封锁了那条海峡,切断了敌船的航道,灼烧了懦弱盲目的拜占庭皇帝的肝脏。”
5 黑暗的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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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们喜欢给他们的狗取名叫“罗马教皇”。市民们组成了一个动荡不安的无产阶级:赤贫、迷信,容易受人煽动去制造哗变和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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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在场的意大利人记载道,那一天全城陷入了哀恸之中。礼拜仪式期间显然没有发生暴乱。更有可能的情况是,东正教信众硬咬着牙参加了礼拜,然后成群结队地前往全能之主修道院,去找真纳迪奥斯咨询。真纳迪奥斯已经成为东正教事实上的精神领袖和等待登位的下一任牧首。但他退回了自己的小房间,保持缄默,不肯出来。 从此以后,东正教徒摒弃了圣索菲亚大教堂,认为它“比犹太会堂或古代异教神庙好不到哪儿去”。他们只在城内正儿八经的东正教教堂做礼拜。没了牧首和信众,巨大的圣索菲亚大教堂陷入了黑暗和沉默。持续不断的祈祷声消失了,曾经照亮穹顶(那就像“整个浩瀚夜空,装点着闪闪发光的星辰”)的成千上万盏油灯也噼啪作响,相继熄灭了。联合派的礼拜仪式很少有人参加,聚集在圣殿前的人寥寥无几。鸟儿哀戚地在教堂中殿周围振翅。东正教徒们感到,真纳迪奥斯的严词谴责被证明是正确的:并没有强大的援救舰队从马尔马拉海驶来,保卫基督教世界。
6 城墙和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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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阻止青铜在这一过程中破裂。金属冷却之后,人们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大炮(它就像是包裹在陶土茧里的幼虫)从地里挖出来,并用牛群将它拖到地面上。这是一个神奇的变化过程。
8 世界末日的恐怖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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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旧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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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大的火炮很快炸膛了,这让饱受折磨的守军怒不可遏,他们怀疑炮长是苏丹的卧底,想把他处死,“但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他应得这样的处罚,于是把他释放了”[插图]。最重要的是,守军很快发现,在战争的新时代里,狄奥多西城墙在结构上是不完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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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门超级大炮显然超越了当时冶金技术的极限
11 恐怖的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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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战越打越激烈。5月23日,守军发现并进入了又一条地道。他
12 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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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起初对敌人的宗教狂热感到震惊,然后陷入了恐慌。基督徒们狂热地向圣母求救,持续不断地祷告:“救救我们吧,上帝!”[插图]很快,敌人以行动对这呼喊和火光的含义做了证实。在黑暗掩护下,苏丹大军中的基督徒士兵偷偷向城内射箭,箭上缚着的信件对即将开始的进攻做了概述
13 “铭记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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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象征着无尽财富和奇观的红苹果的憧憬,是游牧劫掠者灵魂的直接诉求,是马背上的民族对城市财富渴望的一个原型。在绵绵春雨中吃苦受累7周之后,士兵们一定已经对红苹果望眼欲穿。在很大程度上,他们想象中的富得流油的城市其实并不存在。穆罕默德二世描绘的无比富庶的君士坦丁堡早在两个半世纪前就被基督教十字军洗劫一空。它的神话般的财富、黄金饰品、镶嵌珠宝的圣物在1204年的灾难中大部分已经流失,被诺曼骑士们熔化或者和青铜骏马像一起被运到了威尼斯。1453年5月的君士坦丁堡已经一贫如洗,先前的光辉只剩一个缩小的鬼影,主要的财富就是它的人民。“曾经是智慧之城,如今是废墟之城,”[插图]真纳迪奥斯如此描述奄奄一息的君士坦丁堡。少数富人可能在自家宅邸藏匿了一些黄金,教堂内还有一些贵重物品,但奥斯曼士兵们仰望城墙时憧憬的阿拉丁传说般的巨大财富早已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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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他49岁,百病缠身。无情的光阴和自我放纵使得他的身体十分衰弱。根据当时的一份不甚恭敬的报告,他颇为肥胖,“脖子短粗,面色蜡黄,肩膀过高,嗓门很大”。像收集战役奖章一样收集了大量头衔(“战争的雷霆”“海洋与陆地的权力与胜利之王”“罗马人和地球的皇帝”“世界征服者”)的苏丹有时几乎无力行走。他患有痛风和令身体畸形的肥胖症,深居托普卡帕宫,远离世人的视线。被西方称为“饮血暴君”“尼禄第二”的苏丹的外貌已经非常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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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个人的悲剧,以及拜占庭国家的悲剧。他的两个孩子都被送入了苏丹后宫;他的儿子于1453年在后宫被处决。他对1455年9月的记述是:“我美丽的女儿萨玛尔在苏丹后宫患传染病而死。她的凄惨的父亲是多么可怜!她享年只有14岁又5个月。”